第十海洋

人间五十年

【君明君】处处吻(七)

  严君泽在微信上把女朋友哄睡了。

  其实他在排位,和女孩子的聊天断断续续的,有时隔着四十多分钟,有时候又仅仅是十五分钟而已,她也很懂,从来不闹着让严君泽秒回,周末的时候也不缠着严君泽陪她出去,只是偶尔在严君泽休息的时间,小心翼翼地问他愿不愿意看一场电影,等到严君泽答应的时候,她才满心欢喜扔了张巨可爱的表情包,说好期待见面噢。

  他才恍然他们好像很久没见过面了。

  等坐在电影院的时候,借着荧屏的冷光他才发现,女孩的指甲从早先的奶茶色换成了张扬的红色,发尾稍微烫了卷,很温柔的散在肩上。

  电影是国外的、很小众的爱情片,严君泽看不大进去,总觉得三观不是很正,他又抱着爆米花一个个往嘴里扔,女孩觉得他真可爱,她很喜欢那种能把爆米花吃完的人。

 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。她歪歪头想,总觉得没有她想的那么悲伤。

  电影末尾的时候,女主被两个不同性格的男生纠缠的不堪重负,坐在很高很高的楼上哼歌,腿放在墙外,低头就能看见底下车水马龙,爱过她的人在身后追悔莫及,说以后再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,只要她回来、平安的活着。

  但是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原谅和信任可以浪费呢?女孩子回头看,她善良了一辈子,从来没有被善待过,其实也是因为自己太懦弱,唯一勇敢的就是这一次,她露出了一个很阴郁的笑容。

  “我走了,你要记我一辈子,你只能记我一辈子,在悔恨和怀念中度过吧。”

  裙摆在高空中舒展,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告别了人世。

  

  女孩在片尾舒缓的音乐里把严君泽送她的戒指从食指上摘下,演员表开始滚动的时候,她握住他的手,严君泽把目光移向她,她才缓缓把那枚戒指套在他的小拇指上,松松垮垮的,只要一动就会掉下去。

  严君泽低着头看那枚戒指,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。

  “你不用记我一辈子。”她对严君泽笑。

  他甚至问不出口为什么。

  “人总不会是傻的,何况我是女孩子。”她的睫毛扑扇扑扇,似乎想借暗下去的灯光掩饰自己哭了的事实,“你上次问我开心吗,其实我一点都不开心,君泽,我好累哦。”

  “说再见吧。”她手背胡乱蹭了一下眼尾,好在并不是很想哭,这件事她考虑了很久,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,分别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,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。

  

  “……再见。”严君泽声音嘶哑,在女孩起身要走的时候,他抬手碰了碰她的头发,空闲的手从裤子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放在她手里。

  “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忘了你的生日吧……虽然还有几天才是,但是,”严君泽抱了抱她,又很快分开了,露出一个他自以为很轻松的笑容,平稳着声线对她说,“但是收下吧。”

  

  他一个人走回基地的时候,肩上像是卸下了千万斤重担,一下子变得很单薄,单薄的像是突然之间所有人都不要他了,很孤单又很冷清。

 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还亮着灯,史森明睡眼惺忪半坐起来,嘟哝着回来了啊,和她玩的开心吗?

  严君泽看着他,又是那种带点嘲弄的眼神,揶揄地对他笑,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,很想大声告诉他发生的事、想说我们已经分手了,这样你开心吗?想告诉他那时候我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,你猜猜到底为什么。

  他深呼吸一口,鼻子泛酸,最后只是鼻音浓重的答了一句,不算太开心,早点睡吧。

  

  史森明没有多想,只觉得严君泽大概又做了什么折磨自己的事,是记错了喜好或者买错了奶茶的口味,忘记了重要的事还是不记得重要的日子,总之又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。

  真是好笑。

  史森明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旁观者,旁观着他们之间的故事,看着严君泽左右为难自我补刀,看着女孩子小心翼翼若即若离,看着史森明执迷不悟硬撞南墙。

  像是站在高处看一台戏,他觉得主角个个都很好笑,谁退一步都是海阔天空,执着跟着步调才会遍体鳞伤,而他们都固执的不愿意后退,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,早都不是神采奕奕的年轻孩子,手指触摸莫须有的皱纹,好像变得垂垂老矣、白发苍苍。

  当初喜欢严君泽的初心是什么?是初见那天抬眼看见的光彩、是峡谷里日复一日的组排、是第一次同床共枕烧起来的干柴。史森明人生二十载,没谈过几次恋爱,只要这一次就够了,足够他打磨心里的所有温情,遇人不淑还有固执不肯放手,他终于变成了以前根本不会预见的样子,偏执又小心翼翼、贪婪又冷漠。

  我很爱你。史森明听见台上的自己这样说。可我不喜欢你了。

  那时候喜欢是很纯粹的喜欢,喜欢严君泽拽着自己去吃饭,喜欢他在训练室里大呼小叫,喜欢他亲吻自己时温柔的样子,什么都觉得可爱,什么都喜欢。

  挽留的话没有说出口,他以为自己不是执着的人,以为这种感情只是单纯的依赖,不是爱。爱是什么?史森明很久以后才明白,所以他去海南的机场攥着严君泽手腕威胁他——我爱你、我爱你,不会结束的。

  可是他听不见,或者装作听不见,对他明目张胆的宣战不予回应,还要偷偷的、用他自以为是的温柔去一点点抓紧史森明的心脏。

  

  我爱你,我不喜欢你了。

  爱带着浓烈的占有和惯性,但凡他收去一点温柔,史森明就觉得不适应,严君泽退一步,他跑三步也要把他抓在手里,以前觉得就算他有女朋友也没什么关系的吧,男生和女生又不一样,但现在不同,史森明想要移平抹去感情里不忠的灰白,把两个人的生命都缚在一起。喜欢他的时候觉得自己委屈一点都不算什么,只要严君泽是开心的、完美无缺的,史森明就心满意足了;爱他的时候就截然不同,史森明开始渴望回报,开始计算付出,逐渐变得贪婪,妄想索取一切他之前给予的、现在给予的。

  

  我不想喜欢你了,我只想爱你。

  史森明想了无数遍,但一次都没有说出口。严君泽用一切行动在作答,但他从来没有坦白过,没有说过那一句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。

  提问的机会也迟迟没有到来,他们痛苦又平静地活着,思考如同喘息,没有实际意义,却不可或缺。

  直到那天他无意间撞破严君泽的秘密,是刘世宇一句话,说他们早分手了,怎么你不知道?

  李元浩看史森明脸色不好,抢先给了大大咧咧的打野选手一脚,拍拍他们小辅助的脑袋让他冷静点,君泽肯定有他的用意。

  用意?什么用意?自我折磨不说还要连带着别人一起阴郁,严君泽可真温柔啊,什么都不说,自觉自己很温柔、是在做对的事,可他从来都不知道,史森明不要他做多少事来弥补过错,只要一句喜欢就好,只要一句坦白的承认就够了。

  

  ——严君泽,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明白?

  只要你一句话,过往的一切都能一笔勾销。

  

  李元浩把严君泽拉到食堂的角落里,筷子戳着米饭迟迟不愿意下口,严君泽觉得奇怪,抢了他碗里一块肉扔嘴里还的得意的笑。李元浩白了他一眼,笑?看你等会儿还笑得出来不。

  “真懒得管你们这事儿。”李元浩以牙还牙,夹走严君泽碗里一块肉,“你为啥不跟小明说?就你们分手的事。”

  严君泽愣了一下,半晌才低头扒饭,李元浩估摸着他在组织语言,也就没搞他,等到严君泽准备开口了,他饭也快吃完了。

  “我怎么说啊?”严君泽开口就是问句,“我说森明啊,我跟我女票分手了,我们可以在一起了?”

  一时间李元浩竟然也哑口无言。

  “我真开不了口,像邀功一样。”严君泽放下筷子,饭菜还剩一大半,他已经没什么食欲了,“难道对女孩子公平吗?就……我这样说的话。”

  “反正他迟早会发现的,就这样吧。”严君泽目光落在不远处和狗爷一起吃饭的史森明身上,两个人有说有笑,看上去心情很好,他收回目光朝李元浩耸耸肩。

  李元浩揉揉眉心,行吧行吧,你说的太有道理我都反驳不了,最后只能跟严君泽通个气儿,“他已经知道了,今天上午。”

  严君泽心里咯噔一声,表面上还如平常,点点头回答李元浩,说谢了兄弟,我知道了。


  史森明恰好看见严君泽和李元浩离开食堂的背影,他也放下筷子,说我吃饱了。


  

  

  我爱你,我真的不喜欢你了。

  有人热爱别离再合再离,有人借此把你牢牢攥在手里。可人终究没有歌里传唱的那么洒脱。

  喜欢还是喜欢,爱却让人变得矫情,变得能作,变得不像自己了。

  

  喜欢你的自己身披盔甲,爱上你的自己只有软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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